应9455澳门新葡萄娱乐场网站世界历史研究所邀请，2024年9月13日至9月23日，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法妮·科桑代（Fanny Cosandey）教授和阿兰·格里（Alain Guéry）教授专程访问9455澳门新葡萄娱乐场网站，并为澳门新葡萄世界史试验班同学讲授“近代早期史专题课程”。该课程由四讲组成，其中前三讲由科桑代教授讲授，第四讲由格里教授讲授。熊芳芳老师、胡譞老师以及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刘叶华博士分别承担四次课程的现场翻译工作。旁听或选修本门课程的学生还包括历史学基地班、强基班、弘毅班的学生，以及来自本校其他学院和外校的老师和学生。
第一讲题为“政治理论与君主权力（14-17世纪）”（Théorie politique et puissance monarchique( XIVe-XVIIe siècles)）。科桑代教授首先介绍了14世纪时卡佩王朝出现的两次继承危机。在这一时期，成文于中世纪早期的《萨利克法典》被重新被发掘出来，以应对围绕继承权产生的争端，并维系卡佩王朝的继承秩序，保证法国王位不落入外国继承者的手中，同时也明确了女性不得继承王位的原则。为了加强王位继承规则的效力，法学家们进一步将《萨利克法典》神圣化，将它塑造为自然法的一部分，使其在16世纪成为王国基本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基础上，教授进一步探讨了以《萨利克法典》为核心的基本法如何在16、17世纪与主权概念相融合，二者共同构成了法国君主制最坚实的理论基础。最后，教授总结道，围绕14世纪的王位继承危机产生的冲突与争论推动了君主制政治理论的革新：国王被赋予了神性并因此具有绝对权力，这一理论革新同时促使君主制政体逐渐摆脱了传统的封建模式，其最终产物是18世纪的对行政理性改革的呼吁和初步尝试。但这一政治理论的影响不止于此——其关键概念“主权”为政治现代性铺平了道路。
在提问环节中，教授就同学们提出的问题，如英法绝对主义王权在发展路径的差别、法国国王与教皇之间的权力关系，以及英法对于女性参与政治的态度的区别等给出了详细的解答。
第二讲题为“法国旧制度时期的摄政与女性权力”（Le pouvoir des femmes lors des régences sous L’Ancien Régime）。延续第一讲的讨论，科桑代教授在第二讲中进一步阐释了《萨利克法典》中女性无权继位的基本原则。教授指出，尽管她们无权继位，但通过摄政，作为国王母亲的王太后在旧制度的政治体系之中仍扮演着重要角色。基于对14世纪初卡佩王朝继承危机的考察，教授指出，女性无权继位的原则是因时制宜的结果，而并非对女性执政能力的质疑。女性嫁入王室所带来的实际利益是难以忽视的。因此，王室须以其他方式将女性纳入君主制度之内。就此，教授将讲座引向对摄政法令的讨论。在百年战争的大背景之下，法王查理五世于1374年颁布诏令，以明确国王冲龄践位时摄政王后的职责：培育幼年国王的政治能力，并与亲王共担国家政务。查理六世所颁布的1407年诏令确立了国王立即继位的原则，并将监护权和统治权结合起来，以推行亲王、王太后和王室顾问集体摄政的制度。随后，以1483年法兰西的安娜摄政与路易十二的遗嘱为例证，教授表明，正是通过将法兰西王太后这一政治身份与国王母亲这一家庭角色结合起来，王室女性得以在君主制度之内合法且有效地行使摄政之权：一方面王太后可以分享国王的地位与权力，另一方面她的摄政并不构成篡权的威胁。进一步说，从自然权利的角度出发，当摄政被视为一种家庭事务的延伸之时，母亲这一身份实际赋予了王太后无限权力。最后，教授指出，法学家所构建的作为国王母亲的王太后在其子尚年幼时摄政的自然权利，最终将除她们之外的所有他者排除出合法摄政者之列。由此，《萨利克法典》反而成为了身为女性的王太后摄政的法理依据，也成为了强化王后、母亲和女性权力最有效的工具。
在提问环节，教授就如何从宗教维度来理解法国王后的摄政之权这一问题给出了回答。教授指出，诸如涂油礼和加冕礼的宗教圣事为国王赋予了神性，相应地，这一神性也被赋予了作为国王伴侣的王后，由此，她得以与国王共享地位与权力。
第三讲题为《16-18世纪女性对法兰西王国领土整合的贡献》（Les apports féminins dans la formation territoriale du royaume (XVIe-XVIIIe siècles)）。科桑代教授在第二讲中已经指出，尽管法国的王位继承权为男性所独有，但身为国王母亲的王太后通过摄政，代替尚且年幼的国王行使了王权。事实上，王室女性对王权的影响不止于此：她们继承的产业在王国领土整合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最典型的例子是布列塔尼公国的女继承人安娜·德·布列塔尼及其女儿与法兰西三代国王的婚姻，最终才使得布列塔尼并入法兰西王国。此外，传统的父系社会叙事往往导致对遗产继承中母系作用的忽略：女性在婚姻关系中的不同状态——未婚、已婚、孀居都有可能改变她们与家族产业的关系。在这一方面王室女性既体现了普遍性，也因王权理论对女性的排斥而体现了特殊性。教授从三个层面论述了女性对王国领土整合的贡献。首先，王室领地“不可让渡”（l’inaliénabilité）原则虽然阻止了王后共享王室产业，但也使得她获得了一般女性所不具备的自由：自主掌握其嫁妆而非将它置于丈夫的监管之下。其次，王后在以私人身份拥有产业并以此成为封建领主的同时，也因为其尊贵的身份而获得了王权的庇护，同时王权也可从中获益，因为王国的继承人也将继承其母亲的领地遗产。最后，在国王去世后，王太后的身份又使得她得以享有亡夫的遗产，从而获得更多的土地和权力。教授指出，尽管法国王位不允许女性染指，但她们从未被排斥在封建权利之外，女性拥有的领地既可以成为王国领土整合的助力，也可阻碍君主主权在王国范围内的施行。王室女性地位的多维性充分彰显出了王国公共利益与王室私人事务之间的张力。
在提问环节，教授就同学提出的问题，如欧洲为何没有建立禁止王太后再婚的制度、法兰西共和国为何没有出现过女性的国家元首，以及法国大革命对女性参与政治的排斥是否对后来的共和制度产生了影响等给出了详细的解答。
第四讲题为《法兰西近代国家的财政起源（14-16世纪）》（La naissance financière de l’État Moderne en France (XIVe-XVIe siècles)），由阿兰·格里教授主讲。中世纪晚期被历史学家视为欧洲近代国家起源的关键时期。相较于司法政制，财政税收问题与近代国家形成的关系问题此前受到的关注不多。在法国，后者与百年战争引发的危机密不可分。格里教授首先指出了14~16世纪法国君主政制在财政领域发生的最主要变化：百年战争对财政造成的持续压力，迫使国王通过召开三级会议以获取新的财税资源，临时性的“协议税”逐渐转变为常规性的“强制税”。查理七世和弗朗索瓦一世的系列改革使得此前作为“特别收入”的赋税（援助金和达伊税等）最终成为王室财政收入的常规组成部分。在这一过程中，三级会议对国王征税的约束力逐渐下降。与此同时，查理七世和弗朗索瓦一世的系列改革推动了财税管理人员和财税管理机构的发展，尤其是弗朗索瓦一世时期“储蓄国库”（Trésor de l’épargne）的建立，使得财税管理渐趋专门化和集中化。此外，从查理七世自1435年和弗朗索瓦一世在1523年先后进行的改革中还可以看到“预算”实践的早期雏形，尽管今天所理解的国家“预算”概念要到19世纪上半叶才在欧洲真正成型。在此基础上，以常规性的税收收入为担保，以“好城市”（bonnes villes）或其他群体或机构为中介，君主能够以类似公共信贷的方式借贷资金，从而带来了法国公共信贷体系的初步发展。教授最后指出，法国财税体系的演变，尤其是财税管理机器的专门化，将君主权力转变为国家权力，使得国王所能支配的财政收入成为衡量国家实力的重要标尺。
在提问环节，教授就同学提出的问题，如1555年里昂大借款是否呈现了个人债务向公共债务过渡的特征及资本主义的特性，英、法两国税制中议会地位差异的由来等给出了详细的解答。
在专题课程结束之际，两位教授对同学们富有思考的提问表达了深切的谢意，老师和同学们也对两位教授的精彩授课表示由衷的感谢。专题课程极大地增进了大家对近代早期法国史和欧洲史的理解，也带有诸多富有启发性的思考和讨论。
（撰稿人：章心驰、陈艺萌、瞿艺哲、李博强，均为法国史方向研究生）
